那年,我们在额尔古纳修建战备路,这条路是海拉尔到黑山头边防站公路其中一段。工地距黑山头镇和额尔古纳河不远。额尔古纳河是黑龙江的正源,发源于大兴安岭西侧的海拉尔河,是呼伦贝尔地区的中俄界河。
施工工棚搭建在美丽的草原上,与森林覆盖的大兴安岭不同,草原上土质松软不适合筑路,要到较远的地方取沙石铺路基。当时动员来许多单位的解放牌大卡车,我们主要任务是装车、卸车,平整路面。
我与其中一位四川藉司机师傅套上老乡关系,他让我坐在驾驶室副驾驶位置上,开车带我在草原上奔跑。我们工棚前是一望无际的呼伦贝尔大草原,星星点点的蒙古包,勒勒车,牧人策马奔驰,羊群、牛群、马群在草原上移动,一幅幅美丽动人的画面。我们也曾去蒙古包中拜访,受到蒙古族牧民热情接待,只是蒙古包外,主人家那条硕大凶猛的牧羊犬不是很友好。
黑山头是边境小镇,是我闲时常去玩的地方。静静流淌的额尔古纳河,原是中国的内陆河,公元16世纪,俄罗斯南侵,清朝康熙皇帝为了同葛尔丹爭夺蒙古地区的控制权,匆忙与俄签署《中俄尼布楚条约》,割地求和,将额尔古纳河以西划归俄罗斯,从此,额尔古纳河成为界河。额尔古纳曾是蒙古族的发祥地,成吉思汗的铁骑由此西征,蒙元帝国横跨欧亚,震撼世界。
黑山头是额尔古纳河边的小镇,上世纪70年代,这个紧靠中苏边境的边陲村落充滿神奇特色,额尔古纳河在它身边静静流淌,河对岸苏军边防哨所清晰可见,岸上木壳屋错落有致的排列,河边有洗衣垂钓的人们,一河之隔,曾经的友邦反目为仇。
正值盛夏,我们一伙筑路北京知青,脱衣下水,久不游泳了,忘情之下,竟然游到额尔古纳河苏联一侧,发现越界忙掉头回游,水急折返很是费力。或许我们下河那段,恰水主航道水深处靠近对岸,人在水中,举目一片汪洋,会觉得水面非常辽阔,我几乎竭尽全力蛙泳回游,终于被河水冲到下游岸边,有惊无险。
黑山头一带居住着俄罗斯族居民,有的是几代人在此生活,有些与当地人通婚联姻。在浩劫年代,内蒙古运动不断,冤假错案连连,中苏关系正值恶化,自然也冲击到这些俄裔家庭,使他们惶惶不安。
我们顺道走访了黑山头镇几处家庭,他们听说我们来自北京,高兴礼貌接待,木屋整洁舒适,油画、地毯,客厅茶具都有异国风情。如同在苏联电影中见到的场景,男人健壮开朗,妇女丰满热情,从他们言谈话语中,仍能感到他们局促不安。
草原上筑路生活艰苦,中午太热,往往起早贪黑,午休时间长,几本唐诗宋词帮我打发时间,在这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之地,也算是趣事。
几位有历史知识的学长告诉我,黑山头因一座古城得名,距我们去过的黑山头镇西北约十公里处,历史上有一座黑山头古城,那里曾是成吉思汗大弟哈撒尔的封地,他当年统治额尔古纳河流域,那座兼有内城、外城规模宏大的古城,如今只剩城垣土丘、残垣断壁的建筑遗址。历史变迁之大让人惊叹,不变的是遥远的额尔古纳河,依旧缓缓流过。